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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那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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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怕他疼,抽出擱他頸後的“饅頭手”,從背後揪過一只枕頭,要朝他腰下送去:“來,起來點,給你墊著。”

他似乎沒聽懂,聞言,竟然渾身又一僵,一動不動了,死沈死沈地原樣躺著。我只好用饅頭手艱難地從他後頸窩往下摸,試圖托起他:“喏,現在怕了,剛才是誰先動的手?”

他靜靜看著我,僵著脊背,忽然眉頭一抖,喉間咽下一聲悶哼,額上霎時冒出一層汗珠——我在他背後摸了一掌黏糊糊的……疤和血。

噩夢重來,腦中轟然一片空白:“這什麽時候的傷?”

話一脫口驀地驚出一頭白毛汗,生怕他接一句:“你自己紮的,不記得了?”

然而,他卻半晌沒出聲,重新單手摟住我後脖子往下按,妄圖故計重施。我心裏揪得生疼,哆嗦著抽回手,要拉他起來:“讓我看看,你不能這樣躺著。”

炭火紅光透紗照來,映得他胸前一片白皙明暖,他想就此“粉飾太平”,雙手扣著我,不讓我起身。

他脈脈與我對視了一瞬,忽一低眉,目光向下移走,面上沒什麽表情,眼皮縫間的朱砂粒卻撲撲簌簌的,仿佛要被他抖落下來。

……我默了半天,俯下身去,摸了一把他那皮肉勻停的心口,一咬牙,側身往旁邊一倒:“唉,你起來,我躺著,來吧。”

他目光一顫,啞聲道:“陛下……”

我一把摟著他脖頸將他拽過來:“陛什麽下!別他媽廢話。”

放完這話,我立馬就後悔了。他單手撐在我頭邊,聞言容色一緊,咽了口唾沫,忽一屈膝抵在我腿間,低頭堵住我的嘴,用行動杜絕了廢話的可能。同時另一手摸索到藥油瓶,飛快摳了一團,根本沒等我反應過來,就他娘的給朕來了一招“直搗黃龍”。

“啊!”我疼得一抽抽,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了,反手一拍床板,將藥油瓶掃了下去。

圓鼓鼓的小瓷瓶“咚”的一聲撞到木質的腳搭子上,又滾落向地磚,軲轆軲轆鉆出紗帳,朝門邊跑去。

“陛下?”糖糕回來了,“陛下?”

“糖糕姐姐……”蜜餞道,“我……我害怕……”

糖糕道:“怕什麽!我進去瞧瞧,你站在這裏不要動!”

我連忙扯開嘴,偏頭大喘了兩下,驚恐道:“別進來!朕……朕沒事。”

糖糕貼著門溫聲道:“陛下,您做夢了?”

我一爪子捂住良王的嘴:“不用進來……朕做夢了,打翻了東西,沒事……你們退下。”

門外應是,不再有動靜。

“擡腿。”

……我一手捂住他的臉,一手捂住自己的臉,猶猶豫豫地擡起了另一條腿……

他忽一聲輕笑,小狗似的舔了一下我手心。又趁我還沒在他臉上撓出五道血印子,頗有先見之明地立即扣住我兩只手腕,一把將我兩只胳膊向後折壓下去,俯下身低頭吻我的脖頸。

我眼前一黑,又慢慢回亮:“小王八蛋!”

他被我罵得一怔,眼底閃過一絲懊惱,眼巴巴望著我。

……我心好累地一偏臉:“沒事……你繼續。”

帳紗中的撚金絲明明滅滅閃動,月光移走,朦朦朧朧打亮一片窗紗。

小王八蛋舊事重提:“你昨天晚上把我錯認成誰?”

爐中龍涎的甘香氤氳蒸騰,恍若仙山聖府那經年不散的雲霧。

他又啞聲問了一遍:“你把我錯認成誰?”

我被汗珠蒙住眼睛,迷迷糊糊瞧出他面上有一絲委屈,不由心裏一動,豁出了老臉:“……我昨天晚上,沒有認錯人。你……別磨蹭了……”

這一夜,鐵的意志崩得渣都不剩。

第二天,依舊是不能早朝的一天。

一睜眼,門外早已堵了一堆人,影子交交疊疊映在門窗上,看得我心裏發怵。

天光大亮,昨天晚上黑咕隆咚裏沒看清楚的這下都看清楚了。他背後從左肩頭橫斜向下,一道利刃劃開的口子縫線崩開,搞得帳內如同兇案現場。

我黑著臉低聲道:“又結疤了,現在怎麽辦?”

他給我裝糊塗,又湊上來親我身上幾處沒褪幹凈的淤血印和肩後的箭傷痕。我怕自己死於馬上風,一巴掌呼他後腦勺上:“誒!你看看外頭。”

他像是著了魔,一宿不睡還能那麽精神,手在我身上一刻不安分,耳朵倒是聾了個徹底。

我算是重新認識了他,揪他耳朵:“你歇一歇,給我鉆被子裏先,我叫人送熱水來,咱們得洗一洗。”

他一聽“洗一洗”,眼睛唰的一亮,頓時乖覺了,往被子裏鉆去。

我披上衣服,兩腿發抖地鉆出垂帳,走到門邊,靠著門框,招呼外頭的人:“給朕送洗澡水來,早飯也送進來。今兒不上朝了,殿上的都回家去,門外頭實在著急的去隔壁書房等著,朕午後再見。”

糖糕擔憂道:“陛下,您病了?”

許長安道:“陛下,羌人使者在外等候,也請去書房嗎?”

我扒拉著門框:“……請去樂乎臺吧,好生招待著。安排晚宴,朕宴上見他。”

眾人散去。

我深呼了一口氣,預備轉身再“抖”回去,冷不防一回臉撞見良王。他不知什麽時候鉆出被子走下地來,悄悄站在我身後,還只穿了條紈褲。我差點啊的一聲叫出來,又要去揪他耳朵,他卻偏頭一躲,靦腆一笑:“我抱你吧。”

他害的一把好羞,手上卻不待我答應,一下將我打橫撈起來……

我顏面掃地,氣得說不出話。

他把我放到榻上,自己仍舊掀被子鉆進去躲著,只露出兩只眼盯著我:“我知道,你能自己走。你別生氣。”

……我一看他這模樣,頓時還真什麽脾氣都沒了:“你翻過身趴著,別這樣躺,背上有傷。”

他依言翻了個身,用被子蒙住頭。送熱水的剛好到了,擡進來落在帳外。糖糕也捧食盒進來,隔著帳子道:“陛下,藥也拿來了,您別忘了喝。奴婢自作主張,請了李太醫來,就在外頭。”

我靠著床頭,尋思著還有什麽要交代的。

蜜餞忽道:“陛下,良王殿下不知是怎麽了,似乎還沒起,奴婢喚門不應,真是奇怪。”

……我看了看被子包,心裏有些不是滋味,一禿嚕嘴:“讓李愈回去準備治刀劍傷的家夥再過來,良王在朕這兒,昨兒議事晚了便沒回去。”

蜜餞“咦”了一聲。

良王從被底伸出手,悄悄握了握我的手。我掀開被角,撩開他散落背上的幾縷頭發,沖外面不講理道:“昨晚人都去哪了?朕想喝口水都沒人應。”

……

反正我是皇帝,我說了算。

眾人不敢說什麽,放下東西紛紛退下。

他鉆出被子,又要抱我,我連忙按住他:“你別動,就這麽趴著,你這傷不能下水,我給你擦擦就得了。”

他點了點頭,但仍是爬起來:“那我扶你過去。你手也不方便。”

……色令智昏。都是傷殘人士,昨夜為何不忍一時風平浪靜?

於是,他站在浴桶外頭,我泡在裏頭,他給我洗頭發,我給他擦背。傷殘人士相互扶持,洗了一個格外艱難的澡。

最艱難的部分莫過於他一邊揉著我的頭皮,一邊一臉天真道:“十四……要不要我幫你洗一下後……”

“洗什麽洗什麽!”我腳底一滑,嗆了一口洗澡水,“……你滾!”

他忙拉住我,將我的臉按在他小腹上,拍我的背,拍著拍著手就要往下走。我扒著桶沿咳嗽,一把按住他:“不用你幫,我自己……你把臉轉過去。”

……

踏馬的,總感覺事情哪裏不對勁。

但皇侄絲毫沒覺得哪裏不對,我覺得他大概是得了短期智障病。

他偷偷垂目瞥我,被我逮了個正著:“十四……我,我去把粥端來。”

我趁機飛快爬出浴缸,披上袍子,溜向書案。

他立即跟過來,挨著我坐下,自己含了一口粥來吻我。

理智尚存的我吃了一口膩歪的清粥,義正言辭地拒絕道:“不行,我得趕緊看看昨天的折子,不然一會兒應付不了老滑頭們。”

他充耳不聞,又給我來了一口,道:“無非三件事,羌人、將軍府,還有姜家。羌人要停戰議和只是暫時的,大人們都明白,此事不會有太多爭議。將軍府牽連各方,自然有人支持有人反對,還會有人混水摸魚暗中搗鬼,陛下只需站住立場,八風不動即可。至於姜家,的確棘手,但也不用再忌憚,該賞的賞,該罰的罰,該查的查,陛下如今已不必再靠他們了。”

我感謝他找回了智商:“是不用再全靠他們了。但真查下去,我怕牽累太多,畢竟你其實也姓姜……”

“我跟你姓。”他搶道,“十四,不管先輩們有多少仇怨,我都是這份心。”

“你……”我被震驚到了,“你為什麽會……對我有這樣的心……”

他笑了:“因為我只有你,沒有你,我早就死了。我本來……是想生生世世做牛做馬,報答恩人的,但是你長得太好看了,又有錢,又有地位。”

……所以你決定以身相許?

我又一次重新認識了他。

他繼續讓我“刮目相看”:“在東宮時我盼你能多來看我,最好每天都來。後來你讓我住在逝波臺、宣陽殿,我終於能每天看見你。便又想,之後的每一天、甚至每一個時辰也都能和你在一起。”

我內心觸動,平白又生起一陣惶恐茫然:“你就不怕……”

“我只怕你,”他摩挲著我手指上的石戒,“怕你要娶妻生子,怕你嫌我。母親死前對我說,我不是她的孩子,她得去陪父親。還說即使我是她親生的,她也會那麽做,因為父母註定會有離開的一天。十四,只有夫妻才能日日夜夜、每時每刻都在一起,一直到死,對不對?”

我被他“日日夜夜”、“每時每刻”、“一直到死”連番轟得魂飛魄散,忍不住回頭去吻他的臉:“可惜你我都是男人,做不成夫妻。但我的心和你是一樣的。”

他怔怔道:“十四,我不是在做夢吧?我做過這樣的夢,醒來不過一場空。”

我不禁自哂:“即便是夢,也是我在做夢。”

但夢又如何?隙中駒、石中火、夢中身,人生不到百年,誰不是一晌貪歡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感謝茫光、青歌如畫、Dodo小天使們的地雷麽麽噠!

根據編輯指示存稿有些地方要改一下,明天請假一天修文哦,如果發現前面章節有更新不用點進去應該都是細節修文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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